時光不裝

何謂裝？以假為真，甄士隱也。為何裝？追名利，或求旦夕和諧也。丙申九月初四，搭飛機自南冥扶搖直上九萬里，鄰峽州上空，望蒼山碧巚，清流瀲灧，朝菌大椿，若隱其間。朝菌也，七日為年，大椿也，一萬六千歲為年，各有天命。唯光陰者，百代之過客，客觀滄海桑田，蒼生真偽，盤桓天命，是為時光不裝。

時者，春夏秋冬四時循環也；光者，由明至暗有聚有散也。希臘賢哲赫拉克利特斯云：“萬物皆流動，人無法兩涉同一河流”，時可循環，然光已消散。寶玉惜聚懼散，故有“不聞永晝敲棋聲，燕泥點點污棋枰”之感懷，余亦然，故乙未正月初二，望故宅有“華堂聯半在，寫字叟何方”之嘆傷。甲午至丙申，時循兩載，然此九月初四已非彼九月初四，世無真樂，唯光散時循耳。

德謨克里特斯嘗云原子對撞生萬千世界，若此則平行世界之時光各為彼此之幻相。世人無力扭轉時空，余篤信光者影也，泛舟腦海，投射光影，或夢、或異想，事過境不遷，此時光真切如初。故居堂前一楊一柳隨風飄搖，才聞婆婆南風習習聲，又間雨落操場水花此起彼伏，此時光印象之深刻，不因土房易之為世俗磚房幾十載所變。小學二年，遷至山上之單位磚房，今已成破敗出租房，周邊圈地雜房鱗次櫛比，然在余之腦海平行世界，仍滿室雍雍，漫山啾啾。家門口見彼時之我，手持考卷向樵夫誇耀，抬頭見樵夫立於廚房門口，中山裝綁一圍裙，揚手喚家姊莫照相莫照。無需蟲洞，隨時光穿梭自如，真真切切，若在眼前。

時光有痕，無論現世或平行世界，無論實虛。時光不裝，無論長幼高低，無論始終有無。憾也、悲也、念也，唯有延時光為橋樑，以方寸為逆旅哉。